2010年12月31日 星期五

當一回司機

迪欣湖上泛舟(攝影:文心)
聖誕三天假期的最後一天,陪媽媽一塊去迪欣湖逛逛。那天天氣好得很,湛藍的天,高空上有白霧一般的雲霞,陽光灑在身上,不熱,但覺和煦。

戴上便帽,我倆結伴在迪欣湖踏腳踏船,媽媽並負責掌舵。一路上,我倆絮語不斷,說的都是人家的小故事,可不是為了消磨時間的「八卦」,而是從別人的經歷中,引發共鳴與反省。

半小時後,我倆回到岸上,休息片刻,租了一輪二人單車,沿着湖畔漫行去了。說它是單車,因是用腳踏的,但事實上左邊座位設有一個類似汽車軚盤的控制器,操控車子向左拐向右轉。

大概媽媽習慣了做「掌舵人」,看不慣我這個不會踏單車的人「姐手姐腳」,把車子開得左搖右擺,上斜不夠力,下坡又太快。我可聽不慣她的喋喋不休,賭氣地把左邊的「司機位」讓出來,給她「掌舵」好了。

湖畔單車遊縱(攝影:文心)
不知是她誤把踏單車的方法應用上這車子上,或是太心急,又或是我心有不忿,沒把情況說清楚,她居然在下坡時控制不了車子,讓車子踏上草地,直向湖邊衝過去,然而給石頭絆倒了,翻了車。那一刻,我並不害怕,上一回跟老爸在同一路上也曾錯入草地,撞上玫瑰園,有了經驗,知道最壞也壞不到哪裏,所以心裏踏實;反而媽媽上回坐在後座,完全不知道車子是怎樣操作的,難怪會心慌意亂。

話說回頭,車子向右側倒下去,壓在我身上,我「呀」了一聲,幸而途人夫婦倆見到我們,連忙幫我們扶正車子,囑我們小心,又提醒我們軚盤上有剎車柄。

餘下的路程,還是由我當司機好了。我叮嚀媽媽不用幫忙踏車,因為車子速度快,就不好控制,現在是慢一點,也有點擺來擺去,但至少穩妥;下坡時,為了安心,稍微按下剎車柄以減速,這樣少了一份衝線的快感,不過速度恰恰足以欣賞周邊的風景。

見遊人中,有夫婦和孩子,也有朋友三五成群;有外國人,也有印度人;也有人在草地上野餐,各適其適,好一幅冬日郊遊眾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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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19日 星期日

可以怎樣遊澳門?

十月份兩次澳門遊,月中的一次是和家人到澳門,吃東西、買手信、逛大三巴;月底的一次是跟朋友一塊去,除了遍嚐特色的風味美食外,還參觀了澳門藝術博物館的「利瑪竇逝世四百周年文物特展」,又在翌日早上出席聖老楞佐教堂 (St. Lawerence’s Church)的諸聖節彌撒,體驗一下當地的宗教文化。

回來個多月後,終於找來一個空檔時段,稍稍把照片及資料整理了一下。



以下一輯是澳門遊的快拍:

延伸閱讀:
利瑪竇(Matteo Ricci)小傳
《利瑪竇在中國——西學東漸第一人》
利瑪竇的傳教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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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13日 星期一

風景不轉心境轉

欲罷不能,繼續寫《瀟灑東坡》。舞劇的宣傳品上,都印上了「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似乎是舞劇的主題詞。

這幾句話也是來自東坡詞,是蘇軾極富盛名的《定風波》,可謂他一生的寫照: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來源:網上圖片)

《定風波》是詞牌名字,與詞的內容無關。東坡在詞牌下寫了一段序言:「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把寫作的背景交代清楚。

路上遇雨,東坡最初用意志力,把身邊的一切風雨聲,都當是身外物,沒聽進耳,心境清明。然後他知道打風下雨是大自然的必然現象,無可改變,便哼起歌來,步伐輕快,管它是騎著馬,或只是竹杖芒鞋。最後雨停下來,看着山頭灑來陽光煦暖,回望剛才大風大雨之處,已經雨過天晴,而在這一刻,他明白了,他的心「也無風雨也無晴」。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生活之中,我們總會遇上順境和挫折的時候,但風雨過後又會是晴朗的一天,所以不要給工作或生活上的「風雨」,打亂陣腳。況且,進一步來說,生命的本質就是「晴雨交替」,逆境中可自樂,順境中更要自強。所以,不論是晴是雨,我們都可以快樂,不受外界干擾心境。

蘇軾是中華文化的象徵人物,在坎坷的人生旅途上,活出了豁達的一生,也寫出直面人生喜與悲的作品,與後世分享、勉勵,讓我們在孤獨中得到安慰和堅持下去的力量。

於是,九百年後的今天,那怕海峽兩岸,素昧平生,只要提起東坡來,便如他鄉遇故知,立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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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10日 星期五

跌宕人生的瀟灑舞步

詩者,志之所之也
在心為志,發而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
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毛詩.大序》

看了香港舞蹈團《瀟灑東坡》的演出,禁不住要引用上述這段話。感謝香港舞蹈團,讓我明白了詩與「手舞足蹈」的關係。

從沒有想過,舞蹈可以這樣妥貼、貼切地呈現以至重現詩詞的意境。這齣舞劇可寫之處很多,我挑其中三段刻劃蘇軾感情世界的舞蹈來說一下。

十年生死兩茫茫
(圖片來源:香港舞蹈團
蘇軾悼念他結髮妻子王弗的詞作,堪稱同類作品中的經典,其中一句「不思量,自難忘」,叫多少經歷「愛別離」的人肝腸寸斷。

我在表演前出席了有關的導賞會。香港舞蹈團藝術總監梁國城告訴我們這套舞劇是以太極為主要元素,所以舞姿上,下身穩重而上身動作輕盈。

就我個人感覺而言,這段舞編得非常靈巧,兩位舞者不斷組成不同的圓形格局,表現小夫妻那種溫馨與和諧。那一段舞不就是「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的具體表達嗎?詩人把回憶妻子的一些片段,寫成文字,編舞者把它轉化成動作,但無論它是文字、是動作,對我來說,都恰恰表達了兩人心心相印的夫妻情意。

這一段舞蹈員的表現實在太美,到了後來王弗重病,蘇軾不斷以扶起她、抱着她的動作來表達不捨之情,再配上音樂總監史志有的精心編曲,看得我眼淚不自控地流下來。

附上這一場後半段採用的音樂《華燈侍宴圖》的原曲連結,也許能讓讀者感受一下現場那種氣氛。

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來生未了因
蘇軾是多情之人,他深情地對侍他生命中遇上的每個人:妻子、弟弟、朋友、同僚、黎民百姓......以至大地上的一花一草、天上的明月。

蘇軾、蘇轍的兄弟情誼,亦感動了後世千萬人。蘇軾曾在中秋夜作詞送給弟弟,就是那首名滿天下、就是九百年後的我們也不會不知道的《水調歌頭》,末段「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以明月的變與不變,安撫人心:人生不免悲與痛,但只要留得青山在,再多的亂離,也不會讓我們喪掉所有的盼望。

可是,當生命行將消逝,要與所愛、所親陰陽相隔,我們情何以堪?在這裏,宗教便發揮了它獨有的功能。

才氣過人的蘇軾,面對爭議不斷的「熙寧變法」,不免心浮氣踩,結果被群小針對打壓,釀成「烏臺詩獄」。他以為必死無異,便給弟弟留下絕命詩「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來生未了因。」

對於以上情節,舞劇的表現如何?我以為,就《水調歌頭》的處理,舞劇並不成功,無法營造感人氣氛,引起觀眾的共鳴(至少對我而言,確是如此)。至於兩人生生世世為兄弟的誓願,舞劇把它挪移為蘇軾去世後,蘇轍懷念兄長的一幕。這一幕,但見兩位舞者,一灰一銀,互相追逐,然而兩人就像在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衡線上,再也遇不上了!看之令人動容,令人涕落!這一幕,是全場聽到最多抽泣聲、也是獲得最響亮掌聲之處!

想見先生未病時,從公已覺十年遲
蘇軾與王安石,一般說法是政敵,但看過有關的詩文傳記後,又覺得不是這樣,至少不至於這麼敵對。兩人無異對「熙寧變法」的具體政策有不同的見解,兩人又無異都是才高八斗的非等閒之輩,也許如此,所以在某程度上,兩人都有其剛愎自用,聽不入對方的意見。(參見台灣教育部蘇軾網站收集的評論文章

對兩人的鬥爭,舞劇採用了以鼓聲為主的音樂,節奏明快,營造戰事似的氣氛,懾人心魄(線上收聽這一幕樂曲《丹楓呦鹿圖》To Know My Enemy),並由一批身穿長袍黑衣黑帽的舞者穿插其中,突顯兩人之水火不相容。

然而,事過境遷。王安石三次罷相,晚年鬱鬱寡歡,眼見新法在見利忘義的門生手下,逐漸背離當年他與神宗推行改革之意,大有壯志未酬,時不我與之痛。另一邊廂,蘇軾在黃州五年,嘗盡失意的滋味,但也從頹喪之中,慢慢走出陰霾,在農夫村女之間,領悟仕途以外的另一種生趣,活出他的豁達人生。

王安石逝世前一年,兩人在江寧(今南京)相見,惺惺相惜。王安石寫詩勸蘇軾在當地買田地定居:「千載紛爭共一毛,可憐身世兩徒勞;無人語與劉玄德,問舍求田意最高。」蘇軾回詩說:「騎驢渺渺入荒陂,想見先生未病時。勸我試求三畝宅,從公已覺十年遲。」

舞劇對這一幕的處理手法,與王弗臨終時有點相類,蘇軾痛惜地數次扶持快要倒下去的王安石。可是,對王安石之死,舞劇卻有另一種「趣怪」的演繹方式。



多重身分功能的面具人
說手法「趣怪」,是因為我想不到該怎樣形容現場的「面具人」,而觀眾則以少許騷動和耳語來回應。

坦白說,我覺得這些舞步有點呆板、服裝比較鮮艷的面具人,與整齣舞劇是有點格格不入,反而勾起我十月初觀賞台灣舞者孫麗翠表演改編自《西藏度亡經》的默劇《我從遙遠來》(Bardo Todel)的記憶,於是,初見這些面具人在王安石臨終時出現,並從蘇軾手中接過王安石,我便認定他們是「催命鬼」。

接下來,盡見面具人處處,佈滿舞台。這時候,舞劇上演的是《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當年蘇軾在黃州,這麼落魄,卻能寫出這麼有氣勢的句子,為全詞奪得先聲。唸下去,「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多豪邁的英雄氣慨!

然後,「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語氣緩和了、沖淡了,這一刻蘇軾的銳氣收斂了,變成東坡,娓娓道來,跟我們說故事,「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接下去,東坡以「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作全詞的結束。古人比較詩詞之異,說:「詩之境闊,詞之言長」,東坡當想所感所想,他沒有言明,就讓我們透過這闕詞,好好地體味一下。

話說回頭,這些面具人在舞台上做什麼?我不一定知道,也不必要知道。創作人的心思,觀眾不一定全明白,也未必與創作人有同樣的理解。我只想說,我很享受這一場耳目的盛宴,再次感謝香港舞蹈團,把東坡詩詞中的豐富感情與美好風景,以視聽之娛,再現在觀眾眼前。

香港舞蹈團下次的演出:
.中國各民族民間舞蹈匯演《舞韻‧尋源》2011/3/18-20
.大型舞蹈詩《清明上河圖》2011/5/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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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6日 星期一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最近跟朋友談香港人的身分認同問題,恰巧十一月號的《讀書好》有一篇台灣作家朱天心的訪問,可與龍應台的《從鄉愁到美麗島》對讀;而且朱天心從個人經歷中沉澱,作出反思,更能讓我們看到一個移民家庭長大的人,面對政治的紛擾,如何在身分認同中掙扎成長。

按入《讀書好》閱讀全文

以下是摘要(小標題是我加上去的):

台灣至今仍是個多民族地方,閩南人佔最多數,外省人和客家人各佔百分之十幾,我剛好是兩個「少數民族」的混合體,一半外省人血統一半客家人。

我大概兩歲的時候,妹妹出生,我被送到外婆家去,是一個客家莊,我很早就有身分認同的問題出現。因為兩歲的時候外公是個小鎮醫生,家裏的幫傭吃完飯就抱着我去串門子。每次臨走時的餘興節目就是被大家問:你是哪裏人?我有時候說自己是客家人,有時候會用唐山話講我是唐山人。然後大家會大笑,覺得很可愛,明明是一個小外省人,卻說這種話,所以從很小這個認同問題就有了。

「南京再見!」
那時在眷村的生活是由不得人的,父親調動到哪裏就得搬到哪裏,所以小孩子感情再好都由不得你,不能說我不想搬家就不走。每次一個好朋友要搬走的時候就是用那種卡車,我最記得無一例外的,就是大家站在車子旁邊說的話:「南京再見。」

有時候被台灣在地的人說外省人心不在這邊,我覺得這也是可想像的,因為爸媽那代怎麼能想到大半世紀後自己是回不去的?他們走時父母都還在那邊,所有懸念都在那邊,想回去的心態是正常人的反應啊。他們跟我們這一代講的也都是老家的種種,所以很自然的,像我們作文,即使是寫關於生日的,結尾也會說,「我們現在快快樂樂地吃蛋糕,千萬別忘了大陸上苦難的同胞。」或者說寫國慶,我們最後會說:「希望明年的國慶會在南京。」

被「消音」的族群
上一代的外省人現在差不多都走光了,剩下第二代、第三代。我覺得這幾年因為台灣的族群政治鬥爭喚起族群動員,會使得居於此處的少數外省人,大家都閉口不言,甚至會告訴第三代說「你要說你是台北生的,不要跟人說你爸爸媽媽是內地出生的。」我就覺得上一代都不願意提自己的家族故事,就代表這個提前絕種。

我會想起薩依德在講他們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的時候,他用的是「在場的缺席者」,他們雖然是在場,可是他們好像是沒有發言權、沒有辦法討論任何事、決定任何事的人。那我覺得這一代外省人的歷史頁就翻過去了,也許也絲毫不重要,因為他們比起很多離散的族群也沒這麼悲慘,可是正好我碰到了,那就會覺得好像不能讓歷史掀過一頁就不為人知。

難以純真地回望童年
我以前寫眷村,純粹是一個童年往事的寫法。可是我在三、四十歲時候,就是台灣所謂本土化的開始最激烈的時候,外省人的存在好像一下子失去正當性,還背負着很多的罪孽,我自己都弄不清,因為那個歷史很多都是被遮蓋隱藏。我們可能是到了三十幾歲之後才知道台灣有「二二八」,也才知道為甚麼,在鄉下的時候我要在外婆家。

要到三十幾歲以後,你才知道這些,然後你也才開始人生的思索,包括我們真的做錯了這麼多嗎?是不是某些有權力的人做錯事,然後大量失權者、大量底層的人要幫他承受所有的罪名呢?你開始會去思考這些。那萬一我們做錯的話,我們應該怎麼樣地對歷史或是對眼前的人用你的方式懺悔呢?或是說,我們同樣的族群犯了錯,那我不知道,不知者不罪,可是不知者真的就不罪嗎?就沒有罪嗎?

我那時甚至極端地會去想到希臘悲劇裏頭伊底帕斯的故事,就是他不知道那是他父親,所以他弒父娶母,可是等他後來知道了說原來所有的天災都是因為他弒父娶母釀下的天譴,他會認為儘管他當初不知道,但他還是刺瞎雙眼自我流放而去。

我也覺得我們那代的外省人,儘管當初很多人做錯事我們不知道,可是我們是不是也都應該各自找尋刺瞎雙眼放逐而去的方式呢?好比你的族群中有權力的人在做好多可怕的事,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或許你回想那時候有多少人因為這樣而受罪、在牢裏失掉自由、青春或生命,這些事令你在回頭看童年的時候就不能裝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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