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30日 星期日

華叔一路走好!


 請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裡,我沒有睡著
 我是吹過的千縷微風
 我是雪中閃亮的鑽石
 我是照在熟透穀粒上的陽光
 我是秋日裡柔和的細雨
 當你在寧靜的清晨醒來
 我是那疾飛衝天,悄悄地在盤旋的鳥兒
 我是那親切的星星,在夜空中閃耀
 請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裡,我沒有死去

華叔走了,整整一個月幾乎每天都有悼念文章;這兩天的喪禮,更觸動許許多多港人的心。電視機前看着他的家人、朋友、戰友,以至一般普通市民哭喪的面孔,便知道華叔在港人心中的地位無可取代。

華叔是《明報》副刊〈三言堂〉的作者之一,他常寫寓言故事和傳統詩詞解說,饒有趣味。以下這個不算是故事,是他弟弟在安息禮拜上派發的紀念冊內所記載的一則往事,卻充分反映華叔說故事的技巧及其深邃的寄意:

1996年多倫多的一次家庭聚會,席間華叔談及對下一代的看法。他說:「我們家族幾代人,上一代幾乎無人讀過三年級,我這一代無人讀過大學,多為中學畢業,下一代人幾乎無人不讀過大學。這是時代的進步。

「我覺得做人不需想成大事,做大事有許多主客觀條件,我希望你們不要想頭太高,要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做一個正常的人,這是根本的。

「許多家庭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假如全世界都是龍和鳳,這是很恐怖的。這個世界還需要蜜蜂、螞蟻、蚯蚓。其實做什麼也無所謂,最緊要是,第一要自食其力,勤勤懇懇,在正常社會是有用的;其次要老老實實;還有就是奉公守法。這是我個人對下一代的期望。」


佩服華叔,因為他能持守自己的信念,兀自獨行,風雨無改。無論是他一直所主張的「平反六四、結束一黨專政」,還是臨終時推動民主黨投票支持政改,向中央伸出橄欖枝,不變的是他那份愛國愛民之心。艾青的詩,最能表達華叔的情懷:

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艾青《我愛這土地》

華叔是基督徒,而這一段經文,我想他是當之無愧的: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提摩太後書》4:7-8

《明報》司徒華先生紀念專輯

重溫追思會及安息禮拜
《永遠懷念司徒華》特刊(按右鍵選「另存目標」,14.8MB)
《華叔最後五課書》(電子書)
華叔口述歷史訪問(錄像及文稿)

戰雲暫斂殘春在,重炮清歌兩寂然。
我亦無詩送歸棹,但從心底祝平安。

魯迅《一二八戰後作》

閱讀全文......

2011年1月21日 星期五

《心經》

一個令我心折的視頻版本:


心經.齊豫 × 饒宗頤

《心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的簡稱。「般若波羅蜜多」是梵文,「般若」是智慧,「波羅蜜多」是圓滿;所以「般若波羅蜜多」意思即是「圓滿的智慧」。這部經之所以被稱為《心經》,是因為它含攝了佛陀圓滿智慧的精要。全篇僅有260字,是字數最少但最廣為人知的大乘佛經。

《心經》所闡明的是「空」的思想。「空」不是否定宇宙萬有的存在的虛無主義,而是說世間一切,均由種種條件(或因緣)和合而起,條件具備則有,條件不具備則無。

一切是因緣所生,所以沒有常住不變的本體。「空」,說明了所有觀點的相對性。領悟了「空」的智慧,便知道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都是變化無常,只要改變因緣,一切都可以改變。凡事不過於執着,就能超越一切苦惱和厄困,達到「心無罣礙」的境界,得到內心的安寧與快樂。同時,明白了一切是因緣所生,就會珍惜和善用因緣,以達自利利他的理想。

齊豫
台灣女歌手,因其獨特的唱腔和出色的唱功,被廣大樂迷譽為「天籟之音」。

饒宗頤
蜚聲國際的國學大師、漢學家,在中國研究、東方學及藝術文化多方面成就非凡。他研究領域甚廣,時間跨度很寬,上至先秦下至明清,並且著作甚多,僅僅其中的《20世紀饒宗頤學術集》便有12卷,超過1,000萬字,專著逾80種;論文500多篇。

心經簡林
2002年,饒宗頤教授眼見香港受經濟低迷的困擾,於是決定贈送其手筆的心經墨寶,藉以鼓勵港人,後來特區政府決定將墨寶轉化成戶外大型展覽,讓全香港市民也可以欣賞。心經簡林由2003年開始籌備,2004年9月動工,於2005年5月竣工,耗資950萬。整篇書法分別摹刻於多條木柱上,近似古時書於竹簡,因此名為心經簡林。

枯山水庭園
日本獨特的枯山水庭園,其境界源自中國的禪宗思想。日本鐮倉幕府時代,禪僧將自中國帶回來的禪靜思想,在禪寺院內廣佈形狀特殊、質地好的奇石,並在這些石頭的周圍鋪上純白的砂粒,然後在白砂粒表面梳耙出圓形或長形的條紋。石頭象徵山、島嶼或船隻;白砂粒則代表水流或水窪;砂上的條紋意味河水流動的波紋。禪僧靠觀賞這些枯山水,坐禪冥想,修身養性,以求頓悟。

到了室町後期,這種靠石頭再現山和水的「枯山水」或「石庭」的微型景觀,逐漸普及,甚至成為日本最具特色的一種造園形式。

閱讀全文......

2011年1月17日 星期一

愛是永不止息

有朋友給前文《苦澀的紀念》留了言,我看了以後,心有戚戚然。留言說:

百多年來,思想狹隘的國人只知洋人曾橫蠻地向中國要土地、財富,不知道自己因愚昧而招致的損失更多更大。洋人掠奪是有形的東西,文物土地失去了可以討回,討不回也仍然存世,可是中國人自相殘殺,自我摧毁,從人命至土地建築,地上的、地下的,文化根本,許多都毁了,都無法復原。近世經歷連番鬥爭,人格斲喪,道德淪亡,國格人格的損傷,亟待修復。……不要批評香港人只懂埋怨,縱使你要愛國,甘於被和諧嗎?此外,香港人是否忠誠,是否愛國,也是受到黨人質疑的。……

思量良久,無以下筆,驀然想起去年梁燕城在《信報.繁星哲語》的三篇文章,或許可作一個回應。

中學時,唸教會學校,曾聽過梁燕城牧師的講道,但覺他才思敏捷,口若懸河。看到他在《信報》的撰文,才知道他最近十多年來一直在內地從事教育與文化推廣的工作(詳見「文化更新研究中心」網站),其動力或來自事奉上帝的感召,但其對中華文化以至國人的熱忱,卻與其年少的經歷不無關係。

以下是編摘,標題是我加上去的:

父母二戰後在昆明結婚,父在中央銀行工作,母在西南聯大任教,本可過美滿生活,可惜中國旋即進入內戰。一九四九年共軍逼近昆明,在解放軍入城那天上午,父母及時買到機票逃到香港。初時以為短期可回國貢獻一己學識,不料韓戰爆發,中國竹幕下垂,父母從此流落在這南方美麗的小島,雖然深深愛着中國,但又不認同共產黨,無奈地在港痛苦地過活,失去了其救國的所有希望。


艱苦我奮進 困乏我多情
我五十年代出生,小時見中國三年饑荒,大批飢民湧入香港,父親在這時因悲痛過度而罹患精神分裂症,由母親艱苦維持家庭。初中時文革爆發,中國大劫難,浮屍飄到維港,跟着香港左派大暴動,全港動亂,上課中途政府在港島戒嚴,隨人潮逃去九龍。

中學時在很有傳統的培英中學讀書,記得有好幾位資深老師都對我說:「中國苦難重重,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未來祖國要靠你們年輕人。」中三時有一位名林冠武的英文老師,教我讀存在主義、莎士比亞及西方哲學,他教導我認識西方文化及民主自由的價值,聊天時曾說:「中國必須充分現代化,才能富強。」中四時一位名鄺子新的中文老師十分愛惜我,引導我愛護中國文化,又常和我討論國家大事,最後一次見面後,我離開他家,走到街角轉彎時,他在後面高呼:「梁燕城,你要努力啊!」這些老師,深刻地塑造了我的人生。

這些背景使我明白,中國有非常偉大的過去文明,但如今卻經歷百多年無窮悲痛的歷史。作為五十後的平民子女,擁有一種極深的中國情,因明白今日之苦,皆因中國衰弱與動亂,因此決定作出任何犧牲,也要幫助中國富強。

思考問題成因 決心投身中國
我們五十後一代是在這歷史苦痛中長大的,老師叮囑要救國,父母則叫及早移民西方,大學時唐君毅老師叫我們要守護中國文化。各方面都叫我們做人要正直仁義,堂堂正正,做個有承擔的中國人。我們亦確實努力向上。

但在成年時漸陷入一種矛盾,就是在歷史文化上認同中國,在政治上卻憤恨統治中國的共產黨。在中共仍是封閉和專橫的年代,可以做個國民黨式的愛國者,以反共來愛國即可,但當中國開始改革,走向理性與溫和,重認中國文化價值,人民生活大大改進,但又未能全體民主化,那又應如何看待呢?

一九九三年細思中國近代為什麼會有很多不正常表現,如義和團與文革,是因中華民族在百多年受創傷甚深,從外國欺凌到自相殘殺,人民不停地被殺被辱多年,整個民族文化被摧毀,形成重創後遺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全民族怨毒甚深。因此中國人很易進入狂躁暴亂,又對外人有深重的疑惑。

於是,同年決定回中國參與發展,這並非是很理性的決定,純是出於宗教的感悟與對中國文化的深情。那時我有一個單純的夢,就是希望將仁愛思想帶入中國,洗滌過去的鬥爭與暴戾。

以無盡的愛 撫平無盡的痛
初時回中國,見一切如此艱難,曾半夜起床,望茫茫夜空,跪下來懇切為中國祈禱,之後像孩子一樣伏地痛哭。

十多年來,投身進入真實的中國,認識共產黨人,他們並非都是凶殘怪物,卻是有血有肉的中國人,而且許多很有理想。期間我不斷想辦法去明白和解決民族發展中的困難,終見到所資助的孩子紛紛入大學,貧窮人的生活不斷改進,知識份子越來越可講真話,中國人越來越富足,中國也改以仁愛文化建國。半夜起來充滿欣慰,真想手舞足蹈。

歷史上的中國,整體是受害者,不是壓迫者,只有醫治創痛,才能使這民族正常化,不再走向專橫。海外對中國的羞辱和施壓,只會增加其傷痕,絕不能幫助其改進。要醫治這「文化創傷」,必須輸入正能量,就是仁愛與正義的思想和行動。要救中國,必須先救其思想文化,將鬥爭化為和諧,將仇恨化為仁愛。在文化上有了真正仁愛,人性尊嚴被尊重,一切民主和人權才有基礎。

我十分清楚中國仍未到全面民主,凡涉及影響穩定的言論和行動都會被壓。但中國正緩慢改進卻是事實,若能先尊重和愛護中國,以無窮的諒解去接納其不足,然後以愛心說誠實話,中國政府對合理的建言是接納的,我深信未來中國必會發展出符合國情的民主。

(原文刊登於《信報》2010年3月8日至10日,原題分別為《我們一代的歷史承擔》、《以仁愛醫治中國的創傷》及《體會真正的中國》)


閱讀全文......

2011年1月9日 星期日

苦澀的紀念

2011年,眾所周知,是辛亥革命成功起義的100周年紀念,但大家可能遺忘了,今年也是辛丑和約簽定的110年周年紀念。

辛丑和約是1900年義和團拳亂引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城,慈禧帶同光緒出走西安,最後由李鴻章代表清政府與各國議和,簽下中國近代史上最喪權辱國的和約。北京自元代十三世紀開始,便是中國的首都,八百年間,遭逢兩次生靈塗炭的血洗,第一次是明末闖王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禎自縊於煤山,明朝覆亡,第二次便是八國聯軍入京。

《明報周刊》於去年12月10日以封面專題回顧義和團拳亂。坦白說,我是不忍卒讀,但無疑這是一輯寫得很翔實、很有見地的系列報導。

閱讀《明周》:庚子遺夢 - 義和團事件110年祭
所有的歷史,都是現代史。回顧歷史,是為了鑑古知今,這明顯也是作者與《明周》的初衷。文章總結歷史教訓,提出了:

  • 中國的敵人不是外國人,而是人類共同的敵人:愚昧。
  • 對中國這樣龐大的農業國家來說,任何改革都不能忽視農民的根本利益。巨大的城鄉差別,是對農民的漠視與剝削,這種分化造成的心理落差會轉變為憤怒,以最狂暴的方式發作,屆時呈現的不再是中國農民的逆來順受,而是嗜血、愚昧和無所顧忌。
  • 義和團作為一個起點,它的精神特質一再出現在日後的抗爭中,直到文革以至今天的「憤青」,就是感到被忽視、被歧視、反對現代文明、反抗傳統束縛,要砸爛一切......這是我們國民的基礎,是沒有經過啟蒙的人群的特質。

誠如在《來生,你願意做中國人嗎?》所寫的,中國在過去一百七十年走過曲折坎坷的道路,途中所見,慘不忍睹。相對來說,我們現在的生活是很幸福,這都是父祖輩以無上的貢獻與無私的犧牲給我們帶來的。如果我們耽於安逸,就太對不起他們了,因為神州大地上,還是很多人很多事,需要我們幫一把......


閱讀全文......

2011年1月2日 星期日

一年好景君須記

2010年的最後一天,給朋友送上一個恭賀新禧的電郵。寫好內文,也夾附了自製小卡,那麼電郵標題填什麼好呢?難道又是充斥郵箱的"Happy New Year"嗎?想了想,腦海浮現了一句詩:「一年好景君須記」。好句!當下就把它輸入到標題欄上。

(攝影:文心)
電郵寄了出去,也收到一些回覆,回頭再想,「一年好景君須記」,這是什麼詩?網上一搜,噢,我與東坡真有點緣,無心插柳,居然拿了他的詩來歡迎新一年的蒞臨。

《贈劉景文》  蘇軾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語譯:荷花敗盡,像一把遮雨傘似的葉子和根莖再也不像夏天那樣亭亭玉立;菊花也已枯萎,但那傲霜挺拔的菊枝在寒風中依然顯得生機勃勃。別以為一年的好景將盡,請記住,最美的景色是在初冬橙黃桔綠的時節啊!

眼前的冬景雖然蕭瑟冷落,但也有碩果累累、成熟豐收的一面,而這一點恰恰是其他季節無法相比的。

這首詩是東坡送給好友劉景文的,比喻人到壯年,雖已青春流逝,但隨着閱歷漸深,人也逐漸成熟起來,足以陶鑄餘下年華的流金歲月,因此東坡勉勵朋友珍惜這大好時光,樂觀向上、努力不懈,切勿意志消沉、妄自菲薄。

一年伊始,謹以此詩與各位共勉。

閱讀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