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14日 星期日

詞別是一家

朋友回了一個電郵,說李清照是詞人,不是詩人。

這,視乎我們怎樣理解詩詞。如果把「詩」作為韻文(就是押韻文章)的統稱,詩詞可以是同一個概念。如果深究詩詞之別,則是另一回事。

現在我們一般都是把詞「唸」出來的,但詞在晚唐五代出現之時,其實跟我們的流行曲一樣,是唱出來的,而《漁家傲》就是「詞牌」,即這首歌的曲調(旋律),所以常常看到同一個作者或不同作者會就同一詞牌填上不同的詞。「詞牌」規限了一首歌的字數、句數、平仄、押韻的位置及所屬的韻部等。

就風格上而言,詞原是歌女唱給觀眾聽的歌詞,因此是靡靡之音,以婉妁為正宗。後來,士大夫也填詞,以男性的身分寫女性的情思,「極命風謠里巷男女哀樂,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張惠言《詞選序》)。張惠言的意思是,詞透過男女之情,說一些幽微、隱約、哀怨、難以滿足、不能用普通言語說出來的情思(換言之,未必真的在寫男女之情),於是「言外之音」便成為詞的特色。

以王國維的說法,就是「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言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

不過,以上這一些只是從詞的源頭說明詞的特色,一路發展下去,不同的作者卻賦予詞異於它原來的風格。

開其變者,莫如蘇東坡。俞文豹《吹劍續錄》記載:「東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謳。因問:『我的詞比柳永如何?』對曰:『柳郎中詞,只好十七八女孩子兒執紅牙拍,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鐵綽板,唱『大江東去』。公為之絕倒。」

對於蘇東坡的「變革」,當時的人們並不很欣賞,上面那位幕士便不無揶揄之意,只是東坡不以為忤。李清照強調「詞別是一家」,覺得東坡他們的詞是「句讀不茸之詩」,而她自己的詞自然是婉約派。

然而,李清照的詞也豈是一個「婉約」可以了得?清人沈曾植評為「墮情者醉其芳馨,飛想者賞其神駿」。上次所引的《漁家傲》便有一種神駿的英氣。

最後,以李清照一首絕句作結,體味一下易安詩詞之別: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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